不可殚纪

【猎奇向】如初(7)

  彻夜未眠的颠簸,直到到达目的地,天已经微微泛白。


  那道人和上次她见到他时一样,穿着一身能和雪的颜色融为一体的白衣,难为他每日起得这么早,看见她时还心情颇好的打了声招呼,随后看见她身后的人,一句多余的话也没问,只是摆了摆手,示意随他来,便朝屋内走去。


  道人的个性却不似其他修道之人,爱说笑,爱饮酒,一个人在这样的深山中修道,却不见半本经书。上下打量了一下来人,之后的动作倒是不紧不慢,张春华有些着急,道:“求大师救妾夫君……”


  她话音还未落,道人挽好长袖,对着随从的几个人道:“此处没你们什么事,偏院有佳酿数坛,各位随意。”


  随从们面面相觑,得到张春华允许的示意之后才离开。她想不清楚他要做些什么:“大师……?”


  “天道掌管一切,难免出个错,你夫君这种情况明显就是天道不小心出了点事故。”


  “……”这是要她回应句什么?


  “既然主宰天地万物,就算犯了个错,也得是别人铺台阶让他下不是?”


  “……大师的意思是……”


  “原本借着尊夫受伤,这就是个很不错的台阶了,所以得到复原,还附加了点福利表示天道的歉意,只是,化为狼时是什么样子,变回来时也该不多不少,刚刚说的那个福利不算,贫道猜,这伤应当不轻,而且失了很多血?”


  “确实如大师所见。”她连忙点头,看见道人突然笑起来,“如此,一切好办,贫道冒犯,打听下夫人嫁与尊夫多少时日?啊,换个问法吧,夫人有子嗣多少?”


  “啊?”她一时缓不过来,要不是此刻道人的神情是挺严肃认真的样子她都准备喊人了,踌躇了一下,才道:“有两子。”


  “如此甚好,已经足够了。尊夫失血多少,夫人就补回多少即可。”道人弯着眉眼,心中依旧做好了看面前的女流之辈听到这样的说法会如何反应的打算,此法确实行得通,却并非一定要她亲自采血,照理说破开皮肤的疼痛很多人都会犹豫的——


  但他好像想太多了。此刻张春华认真道:“我该怎样做?”


  “采血足量,由发肤渗透而归原气……”道人开始谈及全程的方法来,听起来匪夷所思,而且滔滔不绝好像一时半会不打算停下来的样子,连忙止住他的话头:“可有利器?”


  道人耸耸肩,表示你自己想办法,顺带还不知是从哪里掏出一个铜盆,不是很大但是要接满一盆的血好像也是比较骇人。张春华咬咬牙,从头上拔下簪子,随手在一旁的烛火上过了一下,考虑了一下向哪里下手比较好,之后,待道人再转过头来时,铜盆底已经被鲜红的液体淹没。


  天她还真敢下手……簪子不够锋利,要划破皮肤需要慢慢折腾,其中的痛当是比直接上来一刀还要疼,连他看着也有些不忍,打住道:“行了行了就这么多吧,不够再说。”


  什么叫不够再说!到时候再重新给自己拉一道口子吗?她有些哭笑不得。淌血的手臂疼得要死,疼得她都有点儿想不通刚刚自己哪来的胆子这样折腾自己。很多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真的是冲动得过了头,就像之前杀人那次,还有当初宣称自己要绝食,做事情总是没能考虑到后果,时不时嘴贱说出些任谁听了都不会太舒服的话——或许自己温顺一点听话一点像个贤妻良母一点,他对自己,会不会就没有那么绝情了呢?


  但是,她想着,现在自己在做的这件事总不能带来别的更坏的后果了吧,她不过是一心想要救他,眼下即便是换了一个代价,她也不会比现在犹豫更多。


  “夫人先将伤口好生处理。”那道人神色如常,写下一道符贴于铜盆上,“而后将尊夫发浸入其中,直到那些血都干了,差不多就行了。”


  她愣了一瞬,心想着这个手法也真是有点恶心,又听道人继续道:“尊夫这些时日滴水不进,气息渐弱那是一定的,若是再拖下去,后果不需贫道多言。”


  “大师所言极是。”她颔首。


  到这深山中的数天便这么充满着民间杂谈色彩地渡过。她觉得自己难得机智了一回,采血时用的是左臂,才不至于现在手使不上力连做点最起码的小事都做不了。道人从那日日上三竿的时候便消失了,至今也没有回来,她也没打算去管。


  照着他的说法处理完了一切,顺便还及其艰难地单手完成了帮他洗发的任务,应该就到了那个道人所说的“差不多”的地步了吧?


  长发晾干需要一点时间,或许是因为太累,不知不觉中张春华便趴在床边睡着了,直到她醒来时,窗外的天色已经全黑,一点点雪光勉勉强强照了进来。睡姿有点不舒服,她稍稍翻了一下身……


  翻了一下身?!


  她什么时候到床上来的!


  原本还有些睡眼朦胧这下瞬间清醒了——司马懿绝对是醒来过没差了!不然就算是她睡相再差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窝在他怀里吧!一想到前些日子这家伙还窝在狼君身体里时貌似狼君也是这样窝在她身旁的,这个混蛋一定是在报复自己啊!她一下子起身来把他摇醒。


  司马懿稍稍换了下睡姿,没有理会她。她跪在床边把灯点着,一面道:“知道你醒了,别装了。”


  烛火亮起来的时候他总算是愿意睁开眼睛,却一下子就看到了她左臂上缠着的白练,虽然没有起身,却伸手去抓住了准备下床去的她的手,她疼得闷哼一声,刚想骂,便听见他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有点哑,或许是太多天沉睡的缘故,不带旁的什么语气,却听得她突然酸了鼻头,这些天来的恐惧突然在心中被放大。张春华尽量地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收回手:“随便缠着玩的,以为君侯要死了提前装点白色。”


  “这么希望我死?”他怎么可能信她这种信口雌黄的回答,“房间里一股血腥味。”


  “……那道士说,弄点血做引子,然后就叫人杀了一只鸡。”


  “张春华,”司马懿显然不想再听她胡扯,起身冷笑,“继续胡扯。”


  “既然君侯无恙,妾去安排归程事宜。”她语气中带着疏远的意味,颔首示意,下床离开房间。屋外真是冷啊,冷得她一出门就不由得抱住了自己的手臂。


  一切回到原点,那么她还哪里有立场继续和他纠缠呢?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揉了揉眼睛,迫使自己平静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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